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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講大話

我說的不是(或不單只是)梁振英或唐英年,說的是整個政府。

經過一場比詹瑞文的舞台劇更誇張、更搞笑的特首選舉,加上傳媒的揭露,我們都知道了,原來全部都講大話、全部都貪心、全部都冇誠信!原來唐英年一樣、原來梁振英一樣、原來曾蔭權一樣、原來許仕仁一樣、原來麥齊光一樣……原來統統都一樣。

要做一個不太蠢的市民,這一點你是必須要知道的─嚴格來說其實沒有一個政府是不講大話的,只是謊話的程度、技巧和出發點之差而已。原則上,政府是一定會享用完真相的好處,之後才讓你知道真相的;或更甚者是會享盡謊言的好處後,仍然會盡力不讓你知道他們在說謊的。這樣做的原因太簡單不過了─低層次的就是私利,高層次的是有利統治。

現今人類的普遍標準,所謂好處,不外乎就是金錢和權力,還有一樣很重要的,是知識。這3樣東西可稱得上是管治三寶。政治最需要的,排榜首的輪不到人才,而是金錢。單單香港一個彈丸之地,一個小小議員的選舉工程所需的資金便動輒以百萬計,要營運一個政治團體甚至是整個執政架構所需的金錢更是天文數字(不然怎會常傳出那些秘密政治獻金消息);權力和金錢則是對雙生兒,有了金錢便容易得到權力,另一方面,金錢亦可透過擁有權力後「合法地」搶回來;至於知識,當權者最希望的當然是他知道而你不知道了,畢竟蠢人是一定比聰明人易管的,同意嗎?

所以你問政府聯繫匯率是不是將要脫勾,讓港元自由浮動了?即使真相是真的下星期便要脫勾,政府仍會很堅決的告訴你─我們從沒有這個打算,請不要胡亂猜測。又例如政府發現了一名窮農夫擁有的貧瘠耕地下面,原來蘊藏了極豐富的石油或金礦,若發掘出來,這名農夫定會變得富可敵國,但農夫卻一直懵然不知,你認為政府會老實告訴農夫真相,還是會弄個甚麼徵地發展、改善農民生活質素等理由,讓農夫捧著笑不攏嘴的「豐厚收地賠償」走人呢?愈來愈多的跡象和證據顯示有外星生命來到過地球,你又認為如果政府真的接觸過這些外星人,甚至從外星人身上掌握了我們所不知道的新知識和科技,他們又會老老實實公諸於世,和所有的人民甚至和政府的反對派分享嗎?

香港回歸15年來,新舊政府班子給我們訂立了一大堆強積金、膠袋稅、最低工資等爛法例,在本屆立法會會期完結前,又通過了競爭法和修訂商品說明條例(規管不良營商手法)。政府口裡說的立法精神都是冠冕堂皇,但骨子裡自己卻經常暗渡陳倉。就以競爭法為例,表面說要引進競爭、打破壟斷,但偏偏本來已最有權力和財力優勢、最能掌握政策,但同時又下海做生意,直接與市場競爭的公營機構卻可豁免於競爭法的管轄,這不是恰恰與立法的精神相違背嗎?

再說一個令我火滾多年,由政府帶頭協助製造壟斷的事例─有駕車的人士可能都有試過在街上泊車的經驗,但你有沒有注意自10年前起,政府已經將全港近
2萬個公共停車位收費咪錶轉用八達通作為唯一指定付費方法呢?即是說,作為一位駕駛人士,你若是不肯幫襯八達通這家公司,即使你願意付費,而你身上也有香港法定的流通貨幣,政府也是不准許你使用公共停車位泊車的。唯一的方法,就是你乖乖去申請一張八達通。如果那是私營的停車場我是無話可說的,人家要收貝殼才可泊車,我想泊便得去找些貝殼回來;但路上的停車咪錶明明是公共資源,為甚麼一定要我幫襯八達通這間我不滿意、不喜歡的公司才可以使用公共資源呢?這件事,政府不是擺明車馬協助八達通壟斷市場嗎?當然,政府會說使用八達通收費其實是方便駕駛人士,甚至會比使用現金更方便,相信很多人亦會認同這一點。但這點正正非常重要、亦要非常小心思考─單單方便這一個理由,便足以值得要我們放棄選擇的權利嗎?更何況這個選擇權根本不是我們選擇放棄的─想一想,政府這樣做之前,有問過你和我同意不同意嗎?

說了一大堆,不是叫大家以後都不相信政府,甚至一起來反政府,只是希望大家不會盲目地、天真地認為政府做甚麼都是為我們好、立甚麼法都是為了要保障大眾的,因為在為我們好之前,一定是先為他們好的;在保障大眾之前,一定是先保障管治團體的,香港如是,每個國家也如是。這雖然是我們改變不了的事實,但是有必要知道,知道了便會不易受騙,知道了便會去思考到底政府真正想做甚麼,懂得思考便不會盲從,不會盲從,那些智慧不高但官位很高的高官和政客便不易為所欲為了。

我以為只有這樣,香港才會有點希望。

PS. 我已寫了n次,《競爭法》和《商品說明條例(規管不良營商手法)》兩條新法例都是硬嘢來的,都是對弱勢中小企非常不利的,大家必須提高警覺。若想保持收到最新訊息,可scan下面這個 QR Code登記,有任何新消息,我自會適時送上。祝大家好運!

看著高牆的蛋

今期出刊之日,正值香港從英國殖民地回歸成為祖國的特別行政區15周年。值得高興嗎?從民族角度來看固然可喜可慶;可從市民生活質素與幸福快樂的角度去回顧這15年來香港的變遷與發展,卻教人有不堪回首之感。

統計處剛公布了2011年本港整體家庭住戶總收入的堅尼系數(堅尼系數是一個量度貧富懸殊狀態的數字,數值由0至1。按堅尼系數指標,數值愈大即表示貧富懸殊情況愈嚴重,數值在0.3以下表示整體家庭住戶收入平均;0.4表示收入差距偏大,接近貧富差距的「警戒線」;若數值超越0.6,即表示貧富懸殊嚴重至可能導致社會動盪。),系數由2006年的0.533上升至0.537,繼續蟬聯全球成熟資本主義經濟體系裡貧富懸殊最嚴重地區的冠軍寶座;亦是香港這40年來的最高數值,已一步步迫近0.6─即觸發社會動盪的臨界點。儘管我們那不懂面紅的政府拋出一大堆辯解,說甚麼經過福利、紓困、扶貧等派糖、派錢措施的因素調整後,堅尼系數「實際」只是0.475云云(就算真的「只是」0.475,已經夠丟架了吧),但明眼人都知道是連篇鬼話。作為一個經濟發達的國際都會,居然仍有大量市民要依靠政府的福利、紓困、扶貧措施,你好意思說出來?你還夠膽詭辯說貧富懸殊問題不嚴重?

看到這些數字,不禁問一句,一向以勤奮拚搏見稱的香港人真的值得換來這樣的回報與待遇嗎?其實就算不看這些統計數字,我們都可以看到自回歸以來,抗議、遊行、示威愈來愈多、手法愈來愈激烈;可以感受到社會怨氣愈來愈重、張力愈來愈繃緊。這些是單靠幾個激進的政客煽動就能達到的效果嗎?香港人有白癡至這種程度嗎?我已說過很多次,這樣繼續下去,距離香港爆大鑊(社會動盪)的時候已不遠了。

一個社會的組成,並非每個人都是領袖、都是將材;不可能每個人都是冒險家、創業家,但每個時空、每個領域裡的每個人都必定有他的角色和貢獻,湊合起來才會匯聚成果。如果有一個地方,人人都死蛇爛鱔、好食懶飛、不事生產,相信那個地方的成就叻極有限,更絕不可能會有像香港今天的經濟成就和國際地位。所以香港今天的輝煌成就絕對是來自全香港的共同努力,而不是單靠幾個家族和數十個財團的付出。可惜自回歸以來,管治香港的不是些無能力,便是無遠見、無承擔,甚或是昏庸貪腐的官員,加上不知是這些官員們精心策劃,還是「無心插柳」所制定的極度傾斜政策和資源分配,致使絕大部分一起為香港的成功付出過努力的人不單無法分享成果,甚至淪為被壓榨的一群,生活質素更每況愈下。

其實不見得人人都求大富大貴,有人會追求繽紛絢爛,亦有人只想平靜安穩;有人矢志賺最多的財富,有人選擇做喜歡做的事情。但如果我們的社會的體制完全無法體現平等的機會和價值,矛盾和衝突只會一天比一天激烈。這也說明了為何從前我們會仰慕事業成功的有錢人士,以他們為目標,認為自己也會有出人頭地的一天,但現在卻整個社會瀰漫著無希望和強烈仇富的情緒。

日本文學家村上春樹2009年在以色列接受頒發「耶路撒冷文學獎」時作過一篇題為「總是站在雞蛋那一邊」(Always on the side of the egg)的演講,探討了人與體制暴力間的衝突,實在發人深省。節錄了部分內容與大家分享:

「在一堵高大堅實的牆和與之對抗的雞蛋之間,我永遠都站在雞蛋的一方。是的,無論牆是多麽的正確,或雞蛋是多麽的錯,我都站在雞蛋的一方。有些人可能會去判斷誰是誰非,也許時間或歷史會來判斷,但作為一個作家,無論因何種原因而站在高牆的一側來創作,那麽作品的意義又何在呢?

……每一個人或多或少都像一隻雞蛋。每一個人都是存在於一個脆弱外殼中獨一無二的、不可替代的靈魂。我如是,你們中的每一個人也如是。並且,我們每一個人在某種程度上也面臨著一堵高大堅實的牆。這堵牆有一個名字,就是『體制』。這個體制本來是要保護我們的,但是有時候它會呈現出它自己的一面,然後就開始殘殺我們,並使我們殘殺他人─冷酷、有效、有系統地互相殘殺……

……今天我僅希望向大家傳達一件事。我們都是人類,是超越國籍、種族和宗教的個體,我們都是脆弱的雞蛋,面對著叫『體制』的堅實高牆。從表面看來,我們根本就沒有戰勝的希望。這牆太高太堅實,並且太冷酷了。如果我們有一點戰勝它的希望,那就是來自於我們全心相信每個靈魂都是獨一無二的,來自於我們全心相信靈魂彼此融合所能產生的溫暖。

花一點時間來思考這問題,我們每一個人都擁有可觸及的、活生生的靈魂,而體制卻沒有。我們不能讓體制剝削我們,我們不能讓體制自行其道。因為不是體制創造了我們,而是我們建立了體制。」

如果付出過努力後,只想得到合理和有尊嚴的回報,和選擇適合自己的生活方式這基本要求都無法達到、都會被高牆阻擋,那麼,即使已「成功」地攀上了高牆的那邊,我也會毫不考慮地躍下去,再做一隻和高牆對抗的傻蛋。

拉布與僭建 金錢與公義

最近有2件事,看到香港人的表現,實在不安。似乎香港已離淪陷日子不遠了。

一個地方不會好端端自己突然淪陷的,淪陷的原因必定是有敵攻之,且敵比我強,以致最終失守,再而淪陷。本來淪陷也未至於要死心的,但若然攻己之敵不是紅毛鬼不是蘿蔔頭不是蝗蟲,而竟然是本應好好管治這個地方的政府,那你還可存何寄望?

我所說的淪陷,當然不是指政府會搞垮香港。她只是運用策略,成功地令絕大部分的香港人眼中、腦中、生活中全都被金錢、被真正生活所需、被非真正生活所需所佔據,容不下其他東西─包括理性、公義和包容等等。反正已訓練到大家知道有錢才是最重要,有奶的才是好娘親。

只要看一看現在的香港人是怎樣生活,便不難想像何以有此結果─胎兒尚在母親肚裡未見天日,便已踏上競爭之路,首場硬仗便是產房床位之爭;然後一出生便要爭奶粉;還未懂得走路便要開始爭學位,由幼稚園、小學、中學一直爭至大學;然後,再以半生營役去爭藏身一瓦;即使最後撒手塵寰,神遊太虛加3年銀河系之旅回來,仍未必保證能爭得葬身之地。

是誰讓我們從出生到死都要不斷地去爭呢?很明顯,是政府。政府又用甚麼方法令我們心甘情願或不心甘情願也要一生不斷地去爭呢?很容易,只要壟斷資源,然後不公平地分配資源便可。那為甚麼政府要這樣做呢?很簡單,利於其統治。當全民(起碼大部分人)由出生至死都被誘導、被勞役於上述之爭,還那有時間、有精力、有智慧去抗衡那些貪婪和獨裁的當權者和利益集團呢?

說回文初提到的2件事。其一是立法會近日的拉布戰。就政府針對防止立法會議員辭職後立即再參與補選以達至變相公投效果的《替補機制法案》,陳偉業、長毛和黃毓民幾位議員提出了超過1,300項的修訂,透過就每項修訂進行冗長的發言和不斷要求點算會議人數等的拉布戰術,企圖拖延至本屆立法會期終結,使法案無法通過。就成效而言,今次這幾位「反斗」議員的戰術確實是非常成功,一時間政府和一眾議會大多數的建制派議員均束手無策。最後只好不斷提出浪費公帑和阻礙立法會運作等論點,希望製造輿論,施壓使幾位議員停止拉布。

在此先表態,本人一直不是長毛和黃毓民議員的Fans,也一直認為縱然不耍蠻就別無他法抗爭也好,都不須太過著眼於嘩眾。我當然理解,表現嘩眾的目的就是要達到嘩眾的效果,是一種技術、一種手法,沒有對與錯,只有Buy不Buy。但這次他們拉布戰並沒有使用野蠻激進或浮誇嘩眾的手法,是一次漂亮的純技術性擊倒,清晰地告訴當權者和利益集團,並非手上有足夠票數便可為所欲為,置弱勢一方聲音於罔聞。

但近日和身邊朋友談論此拉布事件時,得到的回響竟然是大部分人都不認同他們的做法,認為他們只是在「玩嘢」、在浪費時間去做一些沒有結果的事(因為無論如何拉布,最終法案總會通過),最重要是在浪費公帑。可能這條法案對全港百分之99.999999的人來說都沒有影響,因為我們都沒打算去參選立法會議員,更遑論辭職後再參與補選,但這樣就不值得花時間去爭取、去討論個明白嗎?明知不會有結果的事便不去做才是正確的價值觀嗎?聽到這般言論,怎不教人沮喪。但最最叫人傷心的是「浪費公帑」這個最多人提出的批評。大佬,立法會不是做生意、不是計成本的地方啊!公義是無法用錢來衡量的,好不好?換個角度看,如果今次拉布戰是發生於當年阻撓《23條》立法,不知道批評指責的人又會不會變成鼓掌者?其實,今次整件拉布事件的重點在於精神,並不在於細節,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人真箇明白。

另一件事是早前鬧得滿城風雨的新界村屋違規僭建問題。事件更引發「市區人」對「新界人」的不滿和指責,認為政府厚此薄彼,令社會的矛盾和分化加劇。

就事件本身而言,其實並沒甚麼討論空間,法規既已定下來,大家便應乖乖遵守,若認為有關法規不合理、不公義,一就是在定立法規前據理力爭,甚至如上面談到的《替補機制法案》拉布戰般據理抗爭;不就是對有關法例提出修訂(儘管在現行法制下由市民或議員主動提出修例的成功機會很微乎其微),但在法例生效期間,違規僭建就是違規僭建,無庸置疑。

弄至今天局面,只能怪政府執法不力,至於如何收拾爛攤子,那是高官們的問題。我想討論的,是我聽到很大量針對新界人(正確點來說是新界原居民)的指控。這些評論可能大家都耳熟能詳,當中包括「政府已優待了你們新界人那麼多年……」、「為甚麼他們世世代代的每一個男丁都可以蓋一幢2,000多呎的丁屋,我們市區人欲窮一生積蓄都買不起500呎蝸居?」、「你們新界人霸了那麼多地仍不滿足,還肆意僭建……」、「為甚麼新界可以僭建,市區不可以?要僭就大家一起僭,這樣才公平」等等。這些看似合理的指控其實當中充滿了無知、無邏輯、無包容甚至是無賴。

不若我們討論前先來重溫香港一點歷史,只三言兩語不會太悶的。

.1842年8月29日,清朝廷因於鴉片戰爭中戰敗,與英國簽訂《南京條約》,將香港島永久割讓予英國;
.1860年10月24日,清朝廷再次於第2次鴉片戰爭中戰敗,分別與英、法、俄簽訂了《北京條約》,對英國方面,清朝同意永久割讓九龍半島(即界限街以南)給英國;
.1898年6月9日,英國人以港九土地有限,不足以支援英國在香港的發展為由,再與清朝廷簽署《展拓香港界址專條》,「暫時租借」界限街以北、深圳河以南、鵬灣以南,以及四周230多個島嶼的使用權99年,直至1997年6月30日。有關地區稱之為「新界」。
.當年的新界居民,由於不滿港英政府佔領原屬他們的土地並宣告為屬英女王所有,不斷奮起頑抗,英國人為了平息抗爭和安撫新界居民,遂登記新界土地的持有人及其後人為承租人(即新界原居民),並賦予他們一系列如「男丁世襲丁屋」、「男丁繼承遺產」、「豁免差餉」、「收地補償」、「保留習俗」、「就近安葬」等我們眼中的特權。

回顧過這些歷史事實,再重看一次那些對新界人的指控,仍站得住腳嗎?到底新界人是霸,還是被霸呢?他們的祖先以血肉爭取得來的「優待」,到今天會變成他們的錯嗎?窮一生積蓄都買不起500呎蝸居明明就是政府不愛子民,與新界人間屋大有甚麼關係?至於容許新界人僭建也要容許市區僭建才公平,這種意見已完全去到搏懵的層次了。

明白今天我們面對很多無理與不公義,但在對抗無理與不公義時,首先自己要講道理。噢!忘了告訴大家,小弟雖自小長大於新界田野之間,但無緣躋身新界原居民之列,故雖為家族男丁,但我和你一樣,並無豬肉可分,更無丁屋可蓋。

修理汽車的故事

上月接受一份刊物的邀請,與兩位商界朋友到尖沙咀一家餐廳試菜。其實以我像「食物焚化爐」的消化系統構造來說,試菜絕對不是我的強項(因為大部分放進我的焚化爐內的食物,都會被評為好味的),但心想「有食唔食,罪大惡極」這饞嘴硬道理,加上人家那麼賞面邀請,我只好盛情難卻了。

但原來當日試菜的主題是「行政人員 細味人生」,除了訪問對菜餚的評價(飲食品味)外,還被訪問有關健康養生、衣著品味和投資增值等多方面的心得。應約時真的不知道是訪問這些主題的,知道的話我應該會建議一個更合適的受訪對象給他們。雖然談論上述幾個題目我也不至於啞口無言,但若告訴他們我的真相─平常暴飲暴食、作息晨昏顛倒、衣著單調隨便、不買股票也不懂炒樓,相信可絕對不是他們想要寫的東西吧。所以為免場面太過尷尬,也不要為難行家(大家也是編輯),當日我暗中作的「工作分配」是我主要負責細味菜式,至於細味人生經驗,就盡量留給另外兩位真正的行政人員去分享。

雖則當天我的「主要任務」是吃掉廚師為我們準備的所有食品,但總不能全程吃而不搭搭訕的。談到投資這題目時,當大家聽到我說從來不會購買房產作投資時,都感到很奇怪,彷彿是看到一個滿地錢也不去執的人一樣。其實我也能察覺得到,認識的朋友當中,財富累積最多的那些,全部都是善於投資房地產上(直接說即是炒樓)的,我不是不知道香港最容易賺錢的途徑是炒樓,但我總覺得拿一些民生必需品(房屋當然是必需品)來炒作是不道德的。他們好像不太明白/同意我的說法,我只好繼續解釋。因為較早擁有資源的人若囤積超過他實際需要的必需品來圖利,即是說未得到必需品的人便要負出更大的代價去獲取這些必需品,這樣一直循環下去就會形成金字塔效應,令這些必需品愈來愈貴、令愈來愈多人即使辛勞工作也無法得到這些生存不可缺少的必需品。想知事情有多不道德?只要你嘗試把拿來炒作的「必需品」由「樓」換作「空氣」或者是「水」,你便可想像得到了……若有錢的人先把水都買去,你認為會怎樣?編輯可能見我愈說愈火,機靈的快快轉移問題:「那你喜歡投資甚麼呢?」我毫無猶豫地說:「我會投資在新的Idea和我的興趣上。」

其實那次一說炒樓便說到那麼動氣是有原因的。事源也要從我的興趣─汽車說起。

不少車迷都喜歡收看由英國電視製作公司Attaboy TV製作的實況電視節目Wheeler Dealers。這個節目主要內容是講述主持人Mike Brewer每集節目都要完成一個任務─在汽車二手市場以5,000英鎊為上限,盡量以低價購入一輛狀態不十分理想的經典款式的舊車,然後交由專業機械師 Edd China將車輛全面復修(復修過程中Edd也會向觀眾講解該車的維修技巧和竅門),使該經典車輛回復良好狀態,重現昔日應有的光輝;復修完成後,Mike和Edd便會進行試車,讓觀眾重溫該經典汽車像當年簇新般的性能和丰采;節目最後,Mike會刊登廣告尋找欣賞此車的買家把車賣出,若扣除買車和復修成本後仍有盈餘,任務便算成功。我不單止也喜歡看這個節目,而且更付諸行動─在市場搜羅一些經典的汽車回來復修,與Mike Brewer不同的地方,就是最後我都不會捨得把復修好的車賣掉,而是一架一架的珍藏起來。

話說去年年底在進行一次例行網上全球性搜索目標車輛期間,赫然發現一輛尋覓了廿多年、一直未有人放盤的目標經典跑車,雖然遠在13,000公里外、雖然無法親身檢驗(只能透過電腦屏幕評估)、雖然該車看來狀態頗差,最後還是很不理性地從地球的另一端把它運了回來。經過1個月的航程,貨輪終於泊岸,懷著既期待又興奮的心情到貨櫃碼頭接它回家後,便著手安排全面的大型復修計劃。

誰知一星期一星期的過去,一個又一個月的過去,它還是躺在停車場裡等著。原因是我跑遍港、九、新界我認識的、朋友介紹的、我認為有可能會接我這單送上門的生意的汽車維修公司,最後竟然全部碰壁,沒有一家願意接這個「豬頭骨」Project。原因清一色是租金太貴,因此他們不會租用太大的地方;因此他們用作維修的地方很緊張、很矜貴;因此他們不會願意接一些須要花很長時間,甚至不知花多少時間(因為舊車的零件很大機會已停產,可能要花很長時間搜尋)才能完成的Project;因此他們會選擇(會更歡迎)一些簡單快捷的、換換零件便可把車開走的Quick job & quick money;因此即使你願意付更高的費用,我們這類Nuts and Bolts Restore Project在香港是絕對不受歡迎、是注定被歧視的。我甚至試過請求大哥們幫幫忙啦、試過建議老闆不如先看看車才決定接不接這單生意啦、試過向修車師傅提出完工時間不限,工作忙時把它掉一旁,到手上沒其他車維修時才搞我的啦……總之統統被拒,還差點沒像乞丐般被趕出門口。

從找到這輛心儀已久的車的興奮喜悅,到復修過程碰到一鼻子灰的無奈沮喪,心情簡直就是從天堂掉下地獄一樣。到底是甚麼迫使香港人要如此計算、如此功利才能生存呢?你認為大家天生出來就是這樣的嗎?

後記:如果你關心最終我的復修計劃結果如何,我可以告訴你,這個世上,原來真的還有一些隱世高人(也有人稱他們為傻佬)的。而這些高人,也真的要你被人打落山崖才會給你遇到的。我有幸,最近給我遇到一個傻佬!: )

談Fashion和那些年

上期編者話提到D&G禁止市民拍照背後的真正原因,沒寫出來,叫大家去想。結果有讀者說想不到,問我真正原因是甚麼。

當然,我不能代表D&G承認甚麼是禁拍的真正原因,但絕對不會相信他們說出來的那個甚麼怕人抄襲時裝款式等當人白癡的表面理由,反而坊間流傳的其中一個說法是較為合邏輯的─就是國內來港消費的豪客,忌諱被人拍到他們在名店揮霍的情況。為甚麼要忌諱?畫公仔不用真的連腸也畫出來吧?

那為甚麼買名牌時裝是揮霍呢?那當然是揮霍。當你花一大筆錢去買本來就沒那種價值的物品時,這不叫揮霍叫甚麼?當然可以用別的描述方法─例如:你看,老子就是有錢!就是花得起!哈哈!

你試試去問問D&G、LV門口排隊的人龍,看哪一個能告訴你他對Fashion有甚麼認識?對D&G有甚麼認識?到底欣賞LV產品的哪些特質?為甚麼會那麼著迷?為甚麼會願意抬著錢來排隊奉獻?品質好?設計好?縱然品質好、設計好,那一個手袋就值十幾萬了嗎?好在哪裡?值在哪裡?如果答不出但花得起,那其實也沒甚麼大問題,只是不要連自己也給欺騙了,只要知道自己在做甚麼,不要扮懂得欣賞,直接承認那是揮霍就好了。揮霍也沒甚麼大不了─只要你開心,只要錢是你正正當當賺回來的便可以了,那就不怕被人影相了。

其實今天已沒甚麼Fashion品牌了,都不過是在玩Branding罷了。搞Fashion design不知要投資多少年才有幸出到一位真正有料的設計師,然後又需要時間去培養、醞釀其獨特風格(不獨特就不是風格了),最慘是沒人知道老闆獨具慧眼欣賞的風格會否被大眾受落,最後能否賣個滿堂紅(不賣個滿堂紅怎有錢用2,000萬月租搶走人家原本月租100萬的舖位?)。倒不如搞Branding吧!

搞名牌Branding的Formula太簡單、成功率太高了─只要讓消費者「嘩!」、只要讓消費者像崇拜宗教一樣崇拜名牌便可以了。所以名牌的廣告─「嘩!多得很誇張啊!」所以名牌的旗艦店─「嘩!很大很Grand啊!」所以名店的租金─「嘩!2,000萬一個月,很厲害啊!」所以名牌貨品的售價─「嘩!真的高不可攀啊!」這樣平民百姓便會對名牌很敬畏了,能夠親近名牌便很榮幸了,能夠擁有一個名牌手袋朋輩便會「嘩!好犀利呀!呢個牌子嘅手袋好貴㗎!你就好啦!」只要Branding搞得成,以後賣的只是一個Logo,不是賣Fashion。每年、每季要做的,就是整色整水,把旗下的設計總監、設計師包裝一下,然後推出新系列,然後把Logo貼到每一件產品上,這樣便能確保每季的銷量、這樣便能賺取暴利。你說這樣厲不厲害?你說這樣好不好賺?還搞不搞Fashion?

雖然經常要出席不同活動,但我一向很少逛服裝店(我不用「時裝店」這個Term的,「時裝店」好像是女性對服裝店的尊稱,但卻絕對不是這些店舖的真實描述),甚至很懶買衫,三、兩年沒添新衣是等閒事。因為從小開始,衣服對我的意義只是功能性的,有得穿就可以了。

因家貧,從嬰孩年代開始已習慣穿姐姐們(因我沒哥哥)或別人送的舊衣,不可以介意也不懂得介意,甚麼男裝女裝、好的破的,反正只要能蔽體保暖的,有需要時便得統統照穿。真的,那年代真的是覺得有需要才穿衣服的。所以上學時穿校服(當然是因為學校規定要穿),下課便會脫得光光只剩一條短褲到處跑、到處玩。我所說的脫光光真的是脫得很光的,連拖鞋和內褲也不用穿的。為甚麼要穿拖鞋?穿拖鞋到處跑又沒赤腳跑得快,又易弄破,弄破拖鞋回家準會捱揍(弄破腳皮倒不用錢買,只要不哭不作聲便不會捱罵),所以沒穿拖鞋的道理,拖鞋對我們的真正功能是晚上洗澡後不要把腳再給弄髒用的。至於內褲,坦白說,記憶中要到小學三年級才第一次擁有一條內褲,不是那時家裡連買條內褲都負擔不起,而是我一直也搞不清穿內褲的作用,既然不知有甚麼作用,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啦,因此一直沒提出買內褲的要求,一直都是真正「吊吊揈」通山跑的。到後來好像是被同學取笑還是玩脫別人褲子遊戲(小學時男生都是穿橡筋褲頭的短褲上學,大家都喜歡玩偷偷跑到背後突然把別人內褲扯下這玩意兒)時保險一點或怎樣的,才要媽媽給我買的。

可能基於這樣的成長背景,數十年來,大多數的時間對服飾或服裝品牌也不甚在意,只有在青春期時迷失過一陣子,追逐過一些所謂的時裝和名牌。青春期本來就是迷失期,從小孩變成大男孩、從通山跑變成通街跑、從黏媽媽變成黏小女生……實在太多變化、太多新鮮事物、太多誘惑了……當然最後會發覺,原來太多的是「不懂」。那短短幾年間,堅持要著Levis才算牛仔褲、要穿adidas才算是波鞋。為了滿足這些無知,代價是花了這個貧窮家庭辛苦賺來的不少血汗錢,如今回想,實在慚愧得很。

那些年身上穿的所謂很形很潮的服裝,其實不過是一些古靈精怪、標奇立異,一種主要作用是讓人看了會側目(那時以為是吸引人)的服飾而已。但漸漸長大,人稍為成熟、稍為學懂分析,回頭一看,原來家境富裕、身上名牌比我多上10倍的同學,女朋友並不見得比我多;原來陪伴我踢入學校足球隊,甚至踢進學界比賽的,不過是那雙蜻蜓牌白飯魚(因為那時一雙adidas對我們來說是異常珍貴的聖物,是上街泡妞用的,絕對不捨得拿來踢足球的);原來那些所謂名牌,並沒有為我增添過任何實質價值,也未曾反映過我的品味;原來一切只不過是自我感覺良好。打從那迷失的青春期過後,我已沒有再逛服裝店,亦沒多大興趣多瞄所謂名牌服裝一眼。

雖然我的衣服款式、顏色是不多,穿舊了便買新的,即使買了新的別人也不會看得出,因為新的和舊的本來就是相同或差不多的款式。可能有人會覺得這樣十年如一日會很悶,但沒關係,反正,我就不懂Fashion。

三吋半世界 智能有多大

新年期間中學同學相約了團拜晚飯。去到約定的酒樓,舉目搜尋一會已找到同學們坐的檯,除了一、兩位慣常會出席的同學未見之外,該來的似乎都到了。朝他們走過去時,看到的景象叫我有點納悶和不安─驟眼席間除一、兩人在低聲交談外,同檯其他人大部分都獨自低頭不語。我知道他們當中有基督徒,但當時一則未上菜開飯,二則未上床睡覺,應該不會是在祈禱或感謝主,新年流流不會是有甚麼壞消息吧?

當我走近了點,疑問很快解開了─原來垂下頭的人,手上全都拿著一部智能手機。氣結之餘心下亦稍寬,起碼不是沒出席的舊同學有甚麼壞消息。

可能大家會認為我大驚小怪、可能大家比我更早已發現不論坐車、走路、上班、開會、吃飯等任何場合,不少人都是「機」不離手的在撳、撳、撳,甚至有男女朋友一起出街拍拖的過程中,亦是各人一部手機在撳、撳、撳。是的,我是大驚小怪的,因為我認為當中大有問題,絕對值得大驚,更絕對值得探討。

無可否認,近年新媒體(通訊工具和通訊渠道)的出現和興起確是為世界帶來了很大的改變,絕對可說是一場新革命。它不知不覺間在改變著我們的世界,上至政治(近年多場實體世界的政治革命和社會運動都是由互聯網所催生的),下至朋友交往和小孩子的遊玩方式,全都正在戲劇化地改變。這些改變當中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只是普遍人都對新潮事、新潮流不單統統沒過濾、不思考地照單全收,不少更猶恐不及地濫用,免得自己不夠「潮」。

早前看書評時看到一本由美國Emory University英語系教授Mark Bauerlein寫的一本作品,叫The Dumbest Generation(《最愚蠢的一代》),相信單這個書名,他已得罪了以億計的年青人。Mark的太太甚至在出版前曾力勸他換一個書名,但Mark卻正正是要用這個帶有侮辱性的書名去激怒這一代年青人,希望年青一輩用行動去證明他的看法和對他們的批評是錯的。

Mark在書中提出一個現象──在人類歴史上,知識從來沒有像今日如此普及和方便取得。圖書館、博物館、大學、百科全書、任何報章雜誌等資訊/資料,透過電腦和手機都能輕易取得。但年輕一代卻無論在閱讀寫作、公民意識、歴史知識、國際競爭力等方面都未見進步。書裡更提供了叫人頗憂慮的數據──原來百分之五十五的美國高中生每周花在作業時間不超過1小時,大學生少於10小時;18-24歲的年輕人有1/3不知道美國副總統是誰;百分之五十二的學生不知道美國在二戰中的盟友是蘇聯;這群人平均每星期發2,272條短訊;由於隨時都須要上網,查看這分鐘朋友們在做甚麼(否則就會變得精神緊張),所以他們極少能安靜地讀完一本小說……問你怕未?

Mark認為現時年青人的無知和沉迷網絡世界的程度已超乎想像,而且更是一個全球性現象,只不過美國的情況嚴重點。但實情是香港的情況有比美國好點嗎?我們的年青人在閱讀寫作、公民意識、歷史知識、國際競爭力各方面有比以前進步嗎?從我的觀察,可不見得。同樣的東西Apply在同樣的物種上所得出來的結果應該不會有太大差異的。

海量垂手可採的知識和資訊當中,到底混雜了幾多真真假假?由於得來輕易便宜,誰願花時間去探究清楚?有信手拈來的感官滿足,誰還要培養興趣辛苦練習去換快樂?網上結黨,便擁隨意批鬥異己之權(甚至隨意公開他人隱私),誰還和你明辨是非、據理力爭?但大家要非常小心,這是一個很大的社會問題來的。當權者或野心家都很喜歡這種現狀。甚麼現狀?就是說甚麼你便信甚麼、發明甚麼你便用甚麼、叫人在地鐵吃東西拉屎便可讓全城發火、叫孔慶東罵罵香港人是狗便可掀起罵戰;就是大家都不喜歡思考,習慣甚麼都照單全收;就是容易被煽動;就是懶。因為最好管、最好利用的,莫過於這種頭腦簡單的人民了。

你以為響應Facebook群組的號召,去D&G門口集會,罵他們名牌霸權、罵他們見錢開眼歧視香港人,只給大把錢消費的大陸客影相就是公民意識、就是爭取公義了嗎?算你爭取成功了,請問你爭取到甚麼呢?爭取到D&G道歉?爭取到D&G不再阻止港人到他們店舖外拍照?然後呢?到底有多少個到D&G門口示威的人有用心分析過為甚麼會有禁攝事件呢?D&G的心裡到底在怕甚麼呢?你相信他們真的怕你抄襲他們的設計去生產去開舖和他競爭嗎?究竟D&G的門口給大陸遊客拍照和給港人拍照存在甚麼分別呢?給港人拍會有甚麼損失呢?你以為他們真的是那麼小器因為你冇錢幫襯所以就不給你拍嗎?今次表面是D&G輸了(只因他們同樣頭腦簡單兼手法低能白癡),但他們會放棄去保護他們要保護的東西嗎?你還未想到他們在保護甚麼嗎?你還未想到做生意最須要照顧的是誰嗎?

每次看到在車上、在餐廳裡埋著頭撳手機的朋友,我都很努力企圖去改變他們。因為我很想大家還記得,在那3.5吋的顯示器以外,真實的世界還有很多很美麗的風光、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還有那有血有肉的真正朋友等著和你聊天啊。

有朋友問我為甚麼沒有Whatsapp?因為我沒有智能手機囉。那為甚麼不換iPhone或其他智能手機?因為我很忙囉。真的忙得連去買部手機的時間也沒有嗎?不是的,我的意思是我認為自己已經夠忙(Busy enough),不想每分每秒也要Check著Email、不想每分每秒也要回Whatsapp,也不想每分每秒也要「打卡」和朋友分享,或分享朋友的行蹤和早、午、晚餐和生活點滴……更不想我每天的行蹤和生活都被某些機關監控著!

為何毅行(三)

延續上兩期對2011年毅行者的回憶。賽事的初段,我的身體狀態已急速下滑,呼吸困難、胸口翳悶,感到昏眩,壯年漢運動中猝死的新聞纏繞腦際,心裡一邊在發毛一邊在掙扎─是自己太過大驚小怪,還是真的命不久矣呢?要永不放棄堅持下去,還是安全為重放棄退出呢?只要自己選擇放棄便可以隨時退出,便可馬上回家休息,亦不會帶來任何後果的決定,為何那麼難下呢?每年堅持下去的動力來源又是甚麼呢?我決定,如果平安回來,一定要尋找這個答案。

就在堅持、放棄、堅持、放棄……堅持……放棄……這樣的糾纏間,終於捱到3號檢查站。

這時天色已暗,還開始下起微雨來。接近虛脫的我半躺在支援隊的車旁,對她們帶來的晚餐提不起半點兒興趣,只想就這樣靜靜的躺著,甚麼也不做。身體雖然物理上是一動也不動,但腦袋卻並沒有停下來,放棄或是繼續的掙扎仍是在不斷鬥爭,未有定論。

就這樣躺著過了不知多久(相信不超過10分鐘吧,因為見隊員還在狂噬飯盒),呼吸回復暢順,人回過神來,心裡有了決定─我要行下去!既然決定行下去,便要為行下去做好準備。雖然意志上是準備好了,但意志歸意志,肉體還是會挺忠實的反映其真正狀態的,於是在沒丁點兒胃口的情況下硬吞了半盒飯,不過心裡明白這種分量的食物補充,是絕對不足以支撐餘下路程的熱量所需,但剩下來的半盒飯真的嚥不下了……最後的決定是─拼了!我吃下了5年毅行者歷史以來的第1包Power gel!這個看似簡單到極點的決定,對我來說是一點也不容易的。這種我個人認為是極度難吃的、完全像兒童士多啤梨味咳水(當然還有其他味道選擇,但全部都像咳水的)的流質能量食品,是大會於起步點派發的,每人有4包,多年來我家的冰箱已經儲了十多包了,自從最初試了一口差點兒沒吐出來之後,自問對這種能量補充食品實在無福消受,甚至有點噁心。但曾聽不少運動員說過這種Power gel確能迅速補充糖分、回復體力,是長時間運動的妙品云云。罷了!管不得那麼多,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閉起眼睛皺起眉頭便把那包黏黏的東西全數往喉嚨灌。剎那間,一幕幕兒時生病被媽媽迫吃藥的不愉快回憶歷歷在目……

不覺間在3號檢查站已休息近一句鐘,天色已全黑。準備好夜行的裝備,穿上雨衣便再度起行─挑戰馬鞍山!從黃竹洋村開始的三合土斜坡,到上山的小路和半山挺拔的石級,身體狀況並沒有因我的意志和Power gel而改善,在全身乏力、呼吸困難的情況下,全程都是以龜速爬行,終於以歷史最慢的速度爬上了山峰。這時山上下起大雨,加上颳起這位置入夜後幾乎是必然出現的大風,果真是名符其實的橫風橫雨了。一瞬間,山路全都變成水溝,泥和石都非常濕滑,加上非常大的風和雨,山上的人陣腳開始有點亂,步速愈來愈慢,整段路都塞滿人,情況就像電影中看到走難的場景,不禁又在想─到底是為了甚麼呢?

「既然愛了,就無怨無悔;再多的苦,我也願意背……」唱歌原來真的可以幫助克服困難的(起碼可以分散辛苦的注意力),也不知是何緣故,忽然就哼起這首歌來,而這句歌詞也彷彿回應了心中忐忑的疑問。「對啊,路既然是自己選的,再苦也得撐下去,只有這樣,才會無怨無悔!」我就這樣一邊哼著「既然愛了,就無怨無悔;再多的苦,我也願意背……」一邊飛奔著下山,愈跑愈快,只記得不斷和被我超越的人說:「Pass,唔該、Pass,唔該……」不知跑了多久,發現路上的人愈來愈少(因為都堵在滿布水溝的山路上),隊友也好像落後了很多,我決定坐下來等他們。這是起步以來我第一次超越隊友,而且還是拋離頗遠的距離,當時連自己都不知是甚麼原因(後來才知道回復體能的原因竟然是下雨)。

之後幾個賽段的體力竟都沒問題(篇幅所限,我就不詳述了),好像是從沉睡中甦醒過來一樣。只是發生了2個意外和1個遺憾。第1個意外就是我已預告的─男人最痛。由於整個晚上都不停下雨,即使有穿雨衣,其實全身一直都是濕透的,衣服和褲子也一直黏貼在身上,隨著不停的走動一直磨擦、一直磨擦。終於,男人最幼嫩的部位終於給磨損了,還滴下了我毅行者歷史中的第1滴血。雖說只是皮外傷,但那種痛卻是非同小可的,但沿途都是參賽者,總不能當眾脫掉內褲吧,最後減輕痛楚的方法是只好─剪掉算了!噢,剪掉的當然是內褲!你以為會是甚麼?

另一個意外也是因為雨,但不是因為下雨,而是因為停雨。淋了一個通宵的雨,難得停雨,當然急Call支援車來更換乾爽的衫褲鞋襪。意外就出在這裡,換鞋時沒注意泡了一夜水的腳已發脹了不少,平常鞋帶的鬆緊度對發脹了的腳實在是太緊了,帶來的後果是靜脈回流不暢順,到後來感覺痛楚時,整隻左腳的腳掌和腳腕都已經腫起來了,餘下的路只好一拐一拐地走回終點。雖然慢,雖然未達預定目標,但總算完成了。完成的時間是33小時又54分。

至於遺憾事,就是首次未能全隊完成100公里的賽事。起初以為退出的會是我,結果是狀態最佳的隊員因膝蓋劇痛未能完成,只嘆世事難料。

最後終於安全回到現實世界。我說過如果平安回來,一定要尋找「為何毅行」的答案。

經過這2個多月來的思緒梳理,和寫了這3篇回憶,我相信我已找到了端倪了。原來毅行的苦,相比現實生活中的種種,一點也不苦,甚至該說是甜。現實生活中我們實在有太多考慮和顧慮、有太多計算、有太多的不情願、有太多的虛假、有太多的功利,還有太多的無奈。現實生活中沒太多人有條件/勇氣去選擇一條自己想走,但明知是難走的路,因為我們都要考慮到成本和後果,所以絕大多數的結論都是選擇了那條相對容易走的、成功機會較高的、大部分對你持份的人(包括你的父母、男女朋友、丈夫妻子、子女、股東、上司、下屬,甚至是朋友)都贊同的,而並非你最想走但失敗機會很高的路。

所以,在毅行者的每一段路上,我都堅持不抄小路、不走捷徑,要用雙腿走畢全程。因為為了成果,在現實生活中,我們已抄太多小路、走太多捷徑、耍太多招數了。毅行路上,我只想做回自己,在大自然的面前承認自己的渺小;我只想憑自己的實力克服困境、完成賽事;我只想吃點不會影響生意、不會影響感情、不會影響人際關係、不會影響前途的苦。一年就只一次、就只有兩天,暫時放下一切去享受這種超現實的浪漫!

啊,明白了,原來我有精神病,原來毅行者就是我的精神科特效藥……How many roads must a man walk down, before they call him a man……

2012年還會再行嗎?現在可還說不準。到差不多時候,看我有沒有向大家籌款便知道了。

為何毅行(二)

延續上一期,在2011年毅行者途中,那天在山坡上,在距離終點還有近75公里、氣喘如牛、一步一步從北潭坳拐上牛耳石的我的未完的回想─「我為何要參加毅行者?和為何堅持每年繼續行下去?」當時我決定,如果能回來(當時真的想過不一定能回來的),一定要給自己一個答案。

上期回想到2011年11月18日毅行者正式比賽的當天,一覺醒來(雖然這一覺只有不足2小時),竟夜未休的雨突然停了,纏繞2星期未癒的咳嗽和氣喘也突然停了,在天助我也的感覺下出發並順利完成第1段16.5公里的路程……

……想到……從西灣到2號檢查站
以3小時(比預定時間慢了10分鐘)完成首段16.5公里路程,在毅行者的隊伍中速度屬於中游位置,但參加(我不當是參賽)多年以來,從來沒有要爭取甚麼名次的想法,更沒視任何隊伍是假想敵,要鬥的就只有自己定下的目標時間。因此到了西灣的檢查站報到後,在黎村長的士多懷著度假Feel地坐下來喝一支半冰半水的透心涼五花茶已是每年的指定動作,看著身旁一隊隊參賽者經過亦完全沒有被超越的壓力。

雖然正值中午,但為了爭取時間,按原定計劃只以乾糧充當午餐,休息10分鐘後再次出發。從西灣到2號檢查站途經大浪西灣、咸田灣、大灣、大浪村、赤徑村、赤徑碼頭等地,然後到達北潭坳檢查站。這段路不長,只有8.2公里,地勢高低落差也不太大,本來並不難走;加上沿途會經過多個全港最美麗的沙灘和幽雅古樸的舊村莊,是頗教人享受的一段路程。我們為這段平常練習加上沿途拍照也不會超過2小時的輕鬆路段設下1小時30分鐘的「輕鬆」目標。

但在第2段還未到一半的路程,我開始發覺有點事與願違─因為我的感覺一點也不輕鬆。起初是和3位隊友的距離愈拉愈遠,直至漸漸已再看不見他們的身影,當時以為是因為今年3位隊友的體能均遠勝於我,落後似乎也是理所當然……我一步一步的走著,步速不快,也沒刻意計算自己的速度,但慢慢發覺超越我的隊伍有點不尋常的多,當中更發現有第2輪起步的隊伍,看一看腕錶再看一看就近的標距柱,天呀!快2小時了,我還有1公里才到2號檢查站!接下來的是本來很好走的微斜三合土小路,想走快一點追回些時間,可是力不從心的腳步不知為何像愈來愈重,走的愈來愈慢,呼吸也愈來愈不暢順……開始萌生一種不祥的預感。最終用了整整2小時才完成第2賽段,看到已在Check point等了我好一陣子的隊友們,好生愧疚。

……終於回想到驚險漫長的第3賽段……從北潭坳到3號檢查站
在檢查站報到後到支援站補充糧水。在初起步時口若懸河的我已再沒怎麼說話了。一來真的累得沒力氣和心情說,二來是因為當時並不肚餓的我正忙著不斷的吃東西─不是吃飯吃麵包,而是不斷在灌那些能量補充食品和糖分,那些本來是我最討厭的、味道像小孩子的士多啤梨味藥水一樣難頂的Power gel、Power bar,和由大會供應,但似乎是太遲入貨的青色地門香蕉,我都統統照喫如儀,只希望它們真的能為我恢復點體力。我之所以這樣做,全因為擺在我前面的,是一開步便要爬數百級筆直石級上去的、高達450公尺的牛耳石,然後再從章上經畫眉山落石坑坳,又再登上400公尺的雞公山。這是10段路程之中我最不喜歡的路段之一(不喜歡正是因為它一點也不易行)。坦白說,在那時候,我的確第一次對自身產生了懷疑─懷疑自己是否有能力征服這些山;說得更準確一點,當時我對面前這座450呎的高山是帶有一絲恐懼的。吃罷一大堆「希望」後坐在地上爭取休息,沒對隊友說出我的憂慮。當隊友說「要起步了。」的時候,彷彿像犯人聽到「要行刑了!」。不情願的站起來,低下頭默默的跟在大家後面走。最後,我還是決定開口了,我開口跟大家說:「我狀態不行,上山會慢一點,你們先走吧,不要等我了,我會在下山時追上你們的……」(當時我還真的以為平常下山速度是全隊之冠的我會追回他們的)

多年來都從未為完成時間定下目標,每年都是─只要完成便好。今年是首次定下目標要24小時內完成全程,而且更在籌款的電郵中早早向各支持者事先張揚,更收到不少打氣和鼓勵的回覆,但首2賽段已落後了目標時間40多分鐘,怎辦呢?現在連完成全程的信心都開始動搖,想追回失落的時間是否有點癡人說夢呢?為何我會那麼不濟的呢?只不過是走了2段廿多公里,為甚麼體能狀態會滑落得這麼快呢?明明練習做的時間都是歷年來最好的,為甚麼正式比賽卻發揮不出來呢?明明最擔憂的咳嗽也停了,為甚麼呼吸卻像愈來愈困難呢?就這樣一邊滿腹狐疑與不忿,一邊咬緊牙關和那陡峭山坡的碎石級作戰,不斷努力把近年日見飽滿的身軀往山頂推……

「只不過」是450公尺的山丘,卻彷彿爬了半生都爬不到山頂(實際的時間可能只是過了半小時),現實告訴我該回收Plan A(24小時)了,Plan B(30小時)也別奢望,Plan C、D、E、F……至Plan N同樣都不用想了,因為這時的我呼吸開始有些困難、胸口翳悶,甚至感到有點昏眩,腦海裡即時出現的是一些壯年漢運動時猝死的新聞,心想明天的報紙頭條不會是我吧!我甚至想到待會萬一真的在山上出事,幫我做人工呼吸的會是途經的鬼妹毅行者還是剛才Check point見到的大隻佬消防員呢?也冷然想起我籌款時常鬧著玩的一句口頭禪─ 「你出錢,我出命!」這次不會一語成讖吧……正發毛的心內同時也在強烈掙扎:「可能只是疲倦而已,不會真的猝死那麼誇張罷?師傅幫我起的命盤明明還提到過我67歲時會遇到甚麼問題啊!會不會是自己太過大驚小怪呢?但已經成功完成過多年的賽事了,有必要一定堅持繼續行下去嗎?到底我應該安全為重放棄退出,還是堅持永不放棄的精神繼續撐下去呢?」

「放棄?堅持?放棄?堅持?放棄?堅持……」口中念念有詞、內心不斷掙扎,最終結果是雙方談判失敗。嘗試過找方法幫自己決定,但想擲銀時身上又沒有硬幣;想摘花瓣決定,光禿禿的山坡卻只見雜草;最後想出數石級的方法,左腳投堅持一票,右腳是選擇放棄回家,就讓命運來替我安排,看到達山頂前最後一級是要我堅持還是放棄。這樣左腳堅持右腳放棄的高高低低不知走了多遠,隱約不遠處的雞公山上,分不清是南天門的天將抑或是隊友們正在向我招手,心急想加速去看個明白,但步速卻是堅貞不二。最終抵達山頂,天庭沒上成,只見隊友在守候。寒暄和互相鼓勵一番後,才想起沒注意最後一級是堅持還是放棄,OMG!又一次引證,自己的前路要怎走,還是要自己來決定。

既然上得了山頂,這段路程剩下是我最有把握的下山部分,信心指數即時回升了不少,於是為這次毅行者定下新的目標─怎樣也要完成今年的賽事。完成後,明年真的不再行了。

又是一次理想與現實的落差,我的身體狀態原來比想像的情況還要遠遠的差。一向隨便飛奔下山也不會喘氣的我,竟然由雞公山到水浪窩這段純下山的賽段都走得氣喘如牛,即使配合有規律的呼吸和步伐,仍不見有改善。通知支援隊伍送晚飯的時間由4時不斷往後推,終於見到支援車的時間已是傍晚6時,其他隊員忙著選喜歡的食物和飲料,我累得只管一股腦地栽到車尾的地上,怎也爬不起來吃飯,真正體會到吃龍肉也無味的感覺。正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這時竟還下起雨來……(下期是這篇毅行之路的完結篇,也會與大家分享男人的最痛。待續)

為何毅行

2011年6月,我心想今年要在24小時內完成毅行者100公里的路程……

2011年11月18日傍晚,我心想搞不好今次會死在西貢的雞公山上,明天可能還會上報紙頭條……忽然想起資深毅行者蔡東豪在《毅行者》一書中這樣寫過:「行山籌款而已,為何弄至這樣子,毅行者究竟是甚麼一回事……」

今年已經是連續第5年參加樂施毅行者了,亦是參加毅行者5年以來最辛苦的一次;還有很多其他第1次─第1次未能夠Full team完成賽事、第1次對自己產生懷疑(能否走畢全程)、第1次中途多次掙扎是否要Quit、第1次中途須要換衫換鞋換襪、第1次無奈地吃很難吃的 Power gel、第1次受傷,還流下了第1滴血……

之前幾年抽籤都未能抽中,終於在2007年中籤,和《香港美容》的3位年青人以「美容業」名義組隊首次參加毅行者。之後由於籌款達標,遂每年均能成為獲邀請隊伍,就這樣不間斷地一直「出來行」。
5年來除了第2年因有一名新隊員於賽事當天早上突然肚痛要退出,所以臨時換回首年的原班人馬出賽外,其實「美容業隊」的組合除了我之外,人腳每年都不停在變。隊友不再行下去的原因有很多─有人會覺得毅行者一生人怎樣也要行1次,所以行了1次便還了心願、夠皮了;有人想和身邊的好友摰愛一起行,因此自行組隊參加;有人工作繁忙,工作時間與比賽日期衝突;有人覺得此活動雖很有意義,但實在太辛苦了,轉了做支援隊伍……

「我又是為何要堅持繼續行下去呢?」那天在山坡上,距離終點還有近75公里、氣喘如牛、一步一步從北潭坳拐上牛耳石的我,心裡不停在想的就是這個問題。決定如果能回來的話,一定要好好想一想並記錄下來,給自己一個答案。

原來解答「為何要堅持繼續行下去?」之前,要解答另一個問題─「為何當初要開始行(毅行者)?」想扶貧?想運動?想幫美容業做PR?想話俾人聽我勁?想彰顯愛心?想鍛煉身體?想磨練意志?想減肥?想挑戰自己?想自找苦吃?對了,是想挑戰自己和自找苦吃。很久以前已風聞毅行者難度之高非一般人可應付,但心想那麼多人做得到的事情(每年都有數千人完成賽事),難道就會難得倒我?加上一直以來總感覺都市人生活實在太安逸舒適了,該久不久找點苦頭吃吃,以免或忘,因此早就心癢癢要會它一會。選擇以美容業名義組隊,其實是個一舉兩得的決定─一來每隊都要歸入一個組別,眼看人家其他界別如金融界、醫學界、酒店業、會計界等,都有不少隊伍參加,偏偏美容界就一直缺席這個慈善活動;二來籌募善款也難免要動員業界支持,所以與其用公開組報名,倒不如就自把自為代表美容業參加,也算為美容行業做點公關工作,估計怎說也應該不至會丟業界的架吧;至於扶貧行善,只不過是在自己本來想做的事再添一個光環罷了。說到底,一開始主要都是為自己而行的,所以即使大吉利是行出個甚麼大頭佛來,也算自作自受,與人無尤也。

自小體弱多病的我自知不是運動材料。小學時哮喘和支氣管炎經常發作,不少體育堂都是靜靜的坐在一旁看著其他同學開心地跑來跑去玩著各種運動度過的。今天40多歲「高齡」能夠完成毅行者全程(即使完成時間不是擠身前列),自己已經很滿意。每年在賽事途中,都會跟自己說:「行埋今年便不再行了!」在第3段一邊行一邊喘氣的我一邊便在想─去年不是說不行了嗎?今年為甚麼又會人在途上?到底我是為了甚麼而繼續行的呢?就這樣,一邊行一邊想、一邊行一邊想……想了很多……

……想到……出發前多個月:
今年練習次數不多,亦從未能集齊Full team一起練習。但今年幾名隊友的性能都很強勁,不是消防員就是上山下海的運動健將,全隊最弱的算我了(心想今年只有人等我,不用我等人,我行多快便是多快,終於可以看到自己的真正實力了),加上多次練習的成績均全部達標,為今年24小時內完成全程的目標奠下頗充足的信心。

……想到……出發前2星期:
晴天霹靂,我竟然患上感冒!那還得了,管他中醫、西醫統統給馬上召來,藥更要快快的吃光。後來感冒雖算是痊癒了,但卻帶出潛伏多年的舊患─氣管敏感,情況是只要一開口說話,一有空氣進出喉嚨便會不停咳嗽。氣管的毛病對長途遠足登山運動絕對有負面影響。據過往經驗,這種狀況最長往往可持續數月,能吃的藥或湯水都試過了,但問題似乎不可能於出發前擺平。就此家人一直替我擔心,我說沒事的,不用擔心,最多平時說話沒完沒了的我暫停廣播24小時,說不定隊員還會覺得耳根清淨呢。

……想到……出發前1星期:
咳嗽並未見好轉。11月是每年最忙的日子,剛忙完Cosmoprof Asia展覽,又到每月趕稿的高峰期。一邊處理手上工作,一邊發電郵向業界及朋友籌款。偷空上天文台網頁看未來1星期天氣預測─不是吧!星期一、二、三、四陰天,星期五、六比賽的2日才來下雨?看來要面對我最不願意碰到的水戰了。其實那刻心情是乍驚乍喜的,驚的是下雨山路濕滑難行,會影響原定24小時完成的目標;喜的是將會碰上過去4年未曾遇過的新難度,令比賽過程更有挑戰性(很明顯,那刻絕對是把「新難度」低估了)。

……想到……出發前1天:
咳嗽仍未好,竟然又再有作感冒的感覺,外邊還要不停的下足一整天雨……OMG!硬著頭皮致電通知隊友我的狀況,好讓大家有心理準備在原定的24小時計劃以外,可能要啟動 Plan B甚至Plan C,電話中傳來一名老隊友的回應是:沒問題的,盡力行便是了,要行多久便多久,只要星期六下午前完成讓我走便可以了(因他那天榮升舅老爺,要趕去飲甥新抱茶)。大哥,你這樣說不就明明是給我限時完成嗎?還在說甚麼要行多久便多久啊!在同事的加油聲中,提早在7時許下班,一個人回到家裡吃飯和整理裝備,12點前經已上床(對我來說已經算很早了)。外邊的雨仍是叮叮咚咚的一點停下來的意思都沒有。可能太擔心天氣和身體狀態的雙重壓力影響,平時擁有一躺平便能睡著這特異功能的我竟然一直到清晨4時都未能入睡。怕讓太座擔憂,唯有一直閉著眼睛裝睡,心想今次大鑊……想著想著4時許終於入睡了……

……想到……比賽當天早上:
儘管4時許才能入睡,無情的鬧鐘依然05:45準時響起。有點上戰場Feel,感覺就像有把聲音在說:是時候了,出發吧!出門時雖然地上還有點濕,但太好了─雨總算是停下來了!可能大家都擔心天雨影響交通所需時間,7時許接載參賽毅行者的Support車已把北潭涌擠得水洩不通,我隊的其名中2名隊員都因堵在車群中而比原定的集合時間遲到。08:30終於齊人,一輪急趕完成登記手續、領過大會提供的能量食品(Power gel及Power bar)和為水壺加好水後直奔起步點。剛好趕得及起步倒數,雖只能排在第一輪9時起步1,600多人的龍尾處,但這樣一點也沒影響我的心情─因為天空一直沒下雨,而且似乎還有點想要放晴的跡象,溫度也是宜人的廿多度。心想只要天氣好,要追回龍尾起步所阻延的3、5分鐘還不容易?此時心情大靚。

……想到……從起點到第1檢查站(北潭涌 → 西灣):
隨著倒數終結,起步的笛聲響起,千多人一起歡呼起步,浩浩蕩蕩朝萬宜水庫進發。起步不久,發覺我的老毛病又發作了,但並不是不停咳嗽的毛病,而是不停說話的毛病!天啊,我竟不自覺地在和隊友不停天南地北,在罵教育制度、罵教科書商、罵政府高層的沒承擔……最重要的是,我一聲也沒有咳啊!昨夜仍咳個不停,一夜間竟不藥而癒,今次還不是天助我也?除了途中誤會隊友落後在人群後面而誤等了十多分鐘外,基本上是在預定的目標時間12:00抵達Check point 1。

在一切順利的情況下,到底是甚麼因素引致幾小時後的我幾乎遇險雞公山呢?又是甚麼動力支持距離終點還有70多公里但已體力不支、打算要放棄的我最終能完成整個賽事呢?(下期繼續和大家分享)

臨崖不勒馬 窮貪亂天下

本來很想寫一位很懷念、剛離開我們、很傑出、對人類作出很大貢獻的偉大人物……(註:結果在《2012香港美容年鑑》的序寫了,有興趣的讀者請移玉步。)

本來也很想寫一位剛離開我們,雖沒幹過甚麼驚天動地的事,但曾帶給我很多知識與求知慾、叫人尊敬和懷念的、是香港人美好集體回憶之一的偉大人物曾先生……

但中途卻殺出個我看不出他偉大之處的、仍健在的、仍在領導香港的,卻居然在立法會說很驚一隻擲向他,但明明距離成丈遠的雞蛋的曾先生……實在教人不吐不快……

但最後,我決定先寫這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9月15日「佔領中環行動」,我可以肯定你沒有去參與,對吧?但「佔領華爾街」這場目前全球已有近百個國家、過千個城市都有群眾響應、參與的社會運動呢?有沒有給你帶來甚麼啟發,或一點反思?

我很年輕時已在自己問自己這些問題─為甚麼同樣工作一天,農夫的收入會與銀行家,或那些炒賣由農夫辛辛苦苦栽種出來的農作物的炒家(Oh sorry!怕大家看不明我所指的是哪些人─市場上專稱這些人做「期貨投資者」)的收入相差得那麼遠,地位卑微得那麼不堪呢?為甚麼幹著為人類生產生存必需的食物的、那麼重要的一種工作的人,絕絕絕絕大部分都不能像那些銀行家、炒家一樣個個擁有私人飛機;或謙虛一點擁有一、兩艘遊艇,星期六日可以Day off,和家人一起出海曬曬太陽、共聚天倫呢?我一直未得到一個滿意、釋懷的答案。

傳統的想法可能會是─農夫用勞力賺錢(食力),而銀行家和炒家用智慧賺錢(食腦)嘛,食力的人自然不夠食腦的人賺錢多啦。但我們是不是該分析一下這個想法的邏輯是否正確?為甚麼(或者說誰決定)食腦的人就應該得到比食力的人更多回報呢?或許有人會提出,因為所謂食腦的人相對食力的人掌握更多(或更高)的知識/智慧,因此在現今的「知識型社會」便佔有絕對優勢。這觀點我只能同意一半。沒錯,這類人在現今社會確是有絕對優勢,但他們真的掌握更多和更高的知識/智慧嗎?你試去問問銀行家知不知母豬懷孕多少天才生產?又或者你問問期貨炒家甚麼日子最適合桃樹接枝?公平點說,大家只是掌握不同類型的知識而已。

如果我這樣問,看問題會不會更清楚一點:在社會上,你認為是農夫的存在重要,還是炒家的存在重要呢?你的答案會是甚麼?

現實的答案應該是這樣的─在生存點上看,當然是農夫較重要;但在生財點上看,自然就是炒家更有價值。哪樣重要?便要看你到底缺甚麼了。今天全球大部分國家及人民都不是面對生存的困難,因此著眼點自然就全落在生財方面了。況且生了財,便可把窮國家的糧食都用錢給買過來(管你窮國家的人民是否溫飽,誰叫你窮!),又何愁生存問題呢?這便能清楚解釋了為甚麼大家會普遍認為(認同)食腦的人應該得到比食力的人更多回報了。這種價值觀,在我們今天生存著的社會─資本主義社會(和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社會),已經是深深地植根,絲毫不易動搖了。

我在155期已寫過了,現在全球的政府全都著重搞甚麼呢?全都是著重搞好經濟,目的就是賺錢。有錢就巴閉了、有錢就強國了,因此官員都把政府當作公司來經營,然後制定很多向金融體系傾斜的政策(儘管這些政策對實業有多不公),務求能賺很多很多的錢。古云「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何況那些銀行家、大炒家和投資者等資本家,腦袋的轉數不知比我們那班當官的AO快捷和靈活多少倍,所以很快便愈養愈肥,成為資本主義世界裡面打骰的大莊家兼大贏家了(請買了幾個單位(物業)和雞碎咁多基金、股票的朋友不要以「炒家」自居,這種Size,極其量是尚未被真正炒家吃進肚裡的「魚毛」而已)。因此,凡資本主義體系的社會,其政治和經濟的命脈基本都是由資本家操控的;而資本家當中,又以掌握資本的金融體系(銀行家、投資銀行等)為大頭目,而官、銀關係定必萬縷千絲;官、銀勾結這政治生態更是最自然不過的「自然現象」了。

既然我上面都說過資本主義體系的價值觀已經是深深地植根,絲毫不易動搖,為何2011年又會有人忽然提倡反金融霸權運動的「佔領華爾街」行動,而且還一呼百應,示威浪潮席捲全球過千城市呢?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事情不是忽然發生的,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資本主義世界裡貧富懸殊的情況其實一直存在,但日益惡化的情況使不忿情緒一直在累積,只是程度未至爆發的臨界點而已。2008年一場「金融海嘯」把全球經濟搞垮,那些「金融才俊」手風順時每年花紅可達數以億美元計,但炒賣失敗後,不單全球的納稅人和低下階層節衣縮食來埋單(美國政府動用7,500億美元納稅人的錢去救援那些瀕臨破產的華爾街金融機構),今天這些「敗家才俊」非但沒有變成喪家之犬,居然還可以(還夠膽死)「合法」地從「被救援」的金融機構繼續領取巨額花紅、繼續過其奢華生活。這種贏錢時你風光我只得眼光光,輸錢時你繼續風光我卻要捱到天光的超級不公平現象,又怎不令大眾忍無可忍,齊聲「可怒也」(請用粵劇唱腔發音)!

市民參與「佔領華爾街」、「佔領中環」等行動的目的,就是要反抗金融機構和那些貪婪的大財團製造的霸權,促使政府改革社會上太過分的貧富懸殊與分配不公的制度。為何行動能激盪全球那麼多城市?因為這種由窮貪極掠所促成的極度不公平現象基本上已在全世界出現。但這場運動會成功嗎?我認為是不會成功的。因為這運動來得稍稍早了點;因為怨氣還差一點點才到爆破點。是的,現在還未到爆破點的(起碼你都未上街)。那甚麼時候到呢?相信不遠了。如果有和我談論過這類話題的朋友都應該聽過我這言論─如果那些大財團還是要去(霸)得那麼盡;如果政府還是繼續助紂為虐,香港很快便會暴動了。今天我索性寫下來,算做個記錄吧。

其實我等99%愚民是非常好養、極之容易擺平的,就和養豬仔一樣便可以了─你簡簡單單給我食好、住好,有份安穩工作我們便不會作反了。那怕我每天努力種田掘井,那怕收成所得全部給你拿去炒期貨,那怕社會資源分配不公平,只要你炒贏了、基金經理袋了一億幾千萬花紅了、高官又很威風地宣布庫房增加了多少萬萬億了,然後給我們每人分百零二百萬(而不是那不夠大官們買支紅酒的6,000大洋),我們自然就會很乖、就會很開心了。莫說不作反,叫你一聲老竇都仲得。但若你炒贏了也不給頓飽飯我吃,炒輸了還來我乞兒兜拿飯食,不和你死過才怪!

大家同意嗎?希望那1%「精英分子」也聽得明便天下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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